慎言可以積福
接到一封電郵,內文如下:「劉乃濟兄:碰巧在網絡上看到您寫的文章,也提到往事,真是往事如煙,有些記得起,有些已模糊了,十分回味。請您到我的網站(部落客)瀏覽,若有意見,請回郵。我的網址 http://www.seekiancheah.blogspot.com 希望有生之年,我們能再見一次面。祝健康。拿督詩堅博士。Dato Dr Cheah See Kian」
謝詩堅是我相交幾十年的好朋友,我曾在「驚出一身冷汗來」、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」這兩篇文章中,談及我們的有趣往事。由於事隔多年,怪不得他說往事如煙,有些記得起,有些已模糊了,十分回味。
這也許是老年人的習性吧,遠年舊事往往記得很清楚,恍如隔晝;反而目前的事,轉眼便忘記了。如今我提及的一椿往事,不知道謝兄是否還記得起?
是在1988年,剛好相隔廿年了。因為謝兄曾在他的「飛揚網絡」中,提及我在這一年替檳城代理首席部長許岳金看相的事。說起來,我那次去檳城,是應謝兄的邀請,幫助他辦報做開荒牛,至於替部長看相,只是碰巧而巳。
檳城有一張《星檳日報》,是由萬金油大王胡文虎創辦的,已有幾十年歷史。這張報紙本來經營得很好,在北馬來西亞很有地位。在這段期間,我被該報總編輯謝詩堅邀聘,擔任駐香港特派員。
後來,在新加坡政府的壓力下,新加坡的《星洲日報》與《南洋商報》被合併為《聯合日報》。《星檳日報》是由新加坡《星洲日報》經營的,因而殃及池魚而被迫停辦。
謝兄大學畢業後,第一份工便是在《星檳日報》做記者,十多廿年,從記者做到總編輯,由此可見謝兄對《星檳日報》的感情是多麼的深厚。
《星檳日報》結束後,謝兄轉業營商,長袖善舞,已有很不錯的成就。惟是他對《星檳日報》念念不忘,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終於使到《星檳日報》復版。
那時我在香港,接到謝兄的電話,邀請我到檳城幫忙。以我和謝兄的交情,連待遇多少都沒有問,便自掏腰包買機票。到了檳城之後,謝兄把機票錢還給我,在報館附近一間小旅館,租了一個房間,與一位外埠來的同事共睡一張床。由於謝兄對我說,復刊的資金有限,一切因陋就簡,我沒有埋怨,甚至連薪金多少都不知道。
報紙復刊在即,略為安頓後便立即開工。由於多年來替大馬報刊撰稿,讀者看慣了我的文章,也算是略有名氣罷。由我每天在新報紙首頁寫一篇千多字的專欄,算作是招牌貨。
《星檳日報》停辦了好幾年,在這段期間,馬來西亞的報業市場,有著很大的變化。謝兄可能由於對報紙感情深厚,急於復刊,對當時的經濟形勢未曾估計清楚。打擊最大的,郤是擔任董事長的辛姓酒商突然病逝,使到經營資金頓形困拙,迫使謝兄要把剛辦起來的報紙要向外放盤。
報紙很快便有人承接,投資者是一位拿督,聽說生意做得很大,甚至被稱為「大馬糖果大王」。我只是他來巡視報館時驚鴻一瞥,身段不高不矮,面容肅穆,頗有威儀。
過了幾天,交接已經完成,新任總經理要召集高級職員講話。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高級職員,謝兄郤拉著我走進會議室。總經理很年輕,看來約是廿六七歲,面圓體胖,據說是新老闆的長子。
謝兄介紹各人之後,總經理開口說話。由於他那番話十分刺耳,雖然事隔廿年,我仍逐句記得很清楚。
他是這樣說的:「父親買了報館,他的生意多,顧不了,派我來做總經理。我沒有做過報館,但你們不要以為我不懂得管理。我的方法是這樣:如果你們不聽話,報館做得不好,我便把報館關門,這麼一來,你們的飯碗便被毃破了。至於我呢?父親的公司多得很,無論是那一家,我進去都是總經理!」
當時我縐起眉頭,心裏咕嚕著:「怎麼會有人這樣說話的?」
過了幾天,我向謝兄告辭,因為報館已不是他的了。他也可能覺得我沒理由替新東家效力,便不再挽留。做了一個多月,因為沒有談過待遇,謝兄駕車送我到機場時,把二千元馬幣塞在我手裏,我估量這是謝兄私人對我的餽贈。
過了不久,聽說謝兄離開了《星檳日報》,再過了一段時間,報紙也停辦了。當時我心裏想:「也許那位太子爺已去到別間公司做總經理了!」
可是過了幾年,在每天寄來的大馬報紙上,顯著的篇幅報導:「大馬糖果大王入窮藉」。所謂入窮藉,就是破產清盤。我跳起來說道:「那位太子爺,如今去那間公司做總經理呢?」
以前聽過老人家說:「慎言可以積福!」確實很有道理。謝兄希望我們在有生之年再見一次面,確實盛情可感。往事雖如煙,但我提及的這件往事,不知道謝兄還是否記得? (本篇完)